员工佳作
老家有公婆,公婆便是老家。
公婆在老家。即便再忙,每个月我们都要回老家看看。驱车从西安出发,一路向西,从眉县下高速,经仝寨、过枣林沿着大枣路往西,便到老家。熟悉的路径,变换的风景,春夏秋冬,寒来暑往,每月的回家已成为生活中固定的节奏和旋律。
大枣路穿村而过,老家就在大路边。一座二层小楼,坐北朝南,既精致又气派。老家门前有一把竹椅,一年四季定格不变。每次回家,只要天气晴好,年迈的老公公一定会坐在门前的竹椅上,或张望或沉思,像画一样宁静。偶尔有路过的人问候一声,他便会盲目地高声回应,虽然不知那人是谁,但那响亮而热情的回应,分明是对乡音乡情的重温和回味。
公公曾经是一个倔强耿直的人,他身材高大,嗓门洪亮,听说年轻时当过兵。虽然现在年事已高,但骨子里那种刚直不阿和坚毅豁达还隐约可见。打坐、念佛是他老年生活的常态。他常常挺直腰杆,双目微闭,在炕头盘膝而坐,一只手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的食指上挂着一串精致的茶色佛珠,拇指轻巧灵活地拨捻着。他偶尔念念有词,偶尔脸上掠过一丝释怀的微笑,稍纵即逝,像平静的湖面漾起不易觉察的涟漪。挂在他食指上的那串佛珠在拇指轻快灵活的拨捻中周而复始地来回上下滚过,不细看,几乎觉察不出这静中有动的细节。一颗颗珠子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轻拨慢捻中变得圆润、生动而有光泽。有时即使手中没有佛珠,他的食指和拇指也依然将那娴熟、灵巧的动作机械地重复着,从不间断,从未停歇。人老了,在与过往生活渐行渐远的日子里,在一次次力不从心的无奈中,这串佛珠也许是老人现如今唯一能轻易拿起,自如拨转的物件了。平静如水的日子里,唯有手中的那串佛珠在指间与心间来回捻过,一颗颗,一回回,默默而虔诚地将生活的酸甜苦辣捻成岁月的年轮,将世俗凡尘里的人情冷暖化为过眼烟云。门前大路上的车来人往,在一位手捻佛珠的耄耋老人眼里,也许早已幻化成“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的人生顿悟了。
婆婆的智慧无与伦比,她的生活哲理浅显朴素而又耐人寻味。每次回家和婆婆说话,总有一种醍醐灌顶,胜读十年书的感慨。但婆婆从不多言多语,说话有分寸、有艺术,她能在“说”与“不说”之间巧妙取舍,能在“怎么说”上迂回斟酌。她的话语总是那么中肯、那么恰当、那么有见地、有温度。她从不唠叨、从不抱怨、从不挑剔也从不指责他人。她的自信、坦荡和豁达让人望尘莫及,她的勤劳、平和、坚韧让人肃然起敬。婆婆那种恰到好处的言行举止让我一直在想:“度”这个字是不是专门为婆婆创造的?不然,她老人家为什么能将为人处世的“度”把握得那么好呢?
公婆一共养育了三儿三女六个孩子,现在个个成家立业。每逢节假日,儿女们都会回家看望父母,平日里安静的老屋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公婆当然很高兴了。公公依旧沉默寡言,但眼神中充满了光彩,望望这个,看看那个,虽然听力很差,但他仍然会用目光在儿孙们的表情与举手投足间搜寻着生活中难得的新鲜与活力,偶尔的答非所问,言语依然那样简短、铿锵、底气十足,给人一种无形的力量与慰藉。此时的婆婆则拄着拐杖,高兴地招呼大家吃这吃那,满心欢喜的享受着儿孙满堂的天伦之乐。
现如今村子里的人越来越少了,家家户户屋舍俨然却大门紧闭。唯有公公婆婆坚守着老屋,为回家儿女开着一扇门,留着一盏灯,在孤独、寂寞和盼望中执着地撑起老家屋檐下的一方烟火,温暖着每个孩子的心房。
感谢我的公公婆婆。他们像村头的那棵大槐树一样,从容地面对风雨,走过坎坷,扎根贫瘠却枝繁叶茂。他们一辈子相濡以沫,恪守本分,勤俭持家,护佑子女,在平淡的生活中坚守着朴素的家风,用年迈的身躯为我们撑起一个完整、和谐又幸福的家。( 韩城天久公司 杨荣珍)